北川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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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秦】失物招领



谁遗落下来的东西,谁来领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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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铭嘉不怎么喜欢秦驰。

确切地讲,是对失忆前的秦驰敬而远之。

小路公子身份特殊,平日里没少受全队上下的奉承。

说是奉承,其实更像忽略,科班出身的路铭嘉毕业后分明是靠自己的努力考进西关支队,六年来却每天重复着无关专业的琐碎工作,替人跑腿、整理卷宗、收发材料,还有——扫雷。

失忆前八面玲珑的秦驰是个何等精明的角色,路正刚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自然不会舍得任他日晒雨淋。


自七·一四案后,秦驰性情大变。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以前的他,许多人一定会想到“八面玲珑”。他就像一尾捉不住的狡猾的鱼,什么把柄也不留,在体制内混得风生水起。

失忆后的他却突然被赋予了人间烟火气,会痛,会受伤,有什么说什么,直截了当,时常堵得人哑口无言。

路铭嘉反而觉得这样的秦驰更讨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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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串吧找到秦驰时,他已经是昏迷状态了。店内一片狼藉,路铭嘉顾不上满地碎玻璃碴,冲过去探了探秦驰的鼻息。

屋外是滂沱的雨,豆大雨滴砸下来噼啪作响,柏油马路被淋了个遍,积水的涟漪壮阔又平静。水珠如丸走坂,沿着屋脊的凹陷汇成涓涓细流,水汽透入单薄的衣衫,侵蚀体温。

还好,还有生命体征。

他叫了救护车,却在拨通秦浩的电话后失了声。不知怎么,那些字哽在他喉头,就连发音也觉得艰难。秦浩在冗长的沉默中一叠声地问他,小路,你说话呀,小路,怎么了,是不是秦驰出事儿了?

以秦驰的病情来看,早在捉捕宫永年之前就该被推进手术室。尚未取出的弹片像一枚引爆时间未知的炸弹,逐寸压迫间脑,而那根隐形的导火索,终于被刘汉森砸向秦驰的那个酒瓶点燃。


秦浩与秦驰的父子关系虽然算不上好,但毕竟血浓于水,感情分毫不少。他佝着身子坐在长凳上,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突起,似乎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冯潇坐立不安,红着一双眼在走廊里来回。路铭嘉被她晃得意乱心烦,趁着出去买水的间隙在院子里静了静。

病危通知书雪片似的一张接一张地下,谁也记不住这台手术究竟进行了多少小时,最后猩红的提示灯灭,莫衷懿走出这段难捱的漫长等待。

他摘了口罩,掩不住倦色,脸颊上还有被压出的痕印,表情有些僵硬,低声宣告了秦驰的死亡。

路铭嘉忙不迭扶住摇摇欲坠的秦浩,领他坐回位置上。


所有景象都混乱了。

像一滴落入清水的墨,稠郁的黑瞬间四散开来。风拨乱了他的头发,菟丝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蜿蜒而上,瓷杯裂了一地,无数记忆琐碎地织成百衲衣。

在记忆的深处,失了帧的画面还上演着闹剧,那些嘈杂的声音隔了一层透明的膜穿过来。


停车场里挨的一拳仍隐隐作痛,路铭嘉抬手碰了碰唇角的淤青,嘶声吸气,喉结艰涩地滚动。

秦队,其实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瘸腿男人形销骨立,唯独一双眼黑得发亮,他看着路铭嘉,勾起一个寡淡的、无可奈何的笑。

等这件事情结束。他说,小路,等这件事情结束,我都告诉你。

然后,五彩斑斓的粉尘扭曲着爆炸,空中漂浮着的渺小尘土消失无踪。

心电监护仪上的数据拉成一条直线,发出尖锐的叫喊。

在冯潇压抑的低泣中,路铭嘉反而平静下来,脑海中空茫茫一片白。他看着护士,唇瓣嗫嚅几下。


我能进去看看他么?路铭嘉问。

护士点了点头。


算不上宽敞的房间仿若一口大而无当的棺椁,正中的床上披着布,路铭嘉掀开一角,秦驰毫无血色的脸便映入眼帘。

你想说什么?他蹲下身去,高度正好与床平齐。秦驰的手垂落在外,路铭嘉侧耳靠近秦驰的唇,吐字像被厚重的烈酒灼烧过。

阖着眼的人像孩童般静谧。

你不能这样,秦驰。路铭嘉几乎完全伏在他手边,眼眶微微的烫了一下。

那只手仍有余温,尚未僵硬,好像主人只是短暂的睡着了。路铭嘉将他握在掌中,吻过指间的枪茧,抵在额前,一滴泪也掉不下来。

你不能这样,你得把话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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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铭嘉原本打算把这份不该有的念头永远压在心底,走一步看一步,好过坦诚之后的尴尬。人嘛,总得做好最坏打算。

可就连陈蕊一个还没成年的半大姑娘也能像小尾巴似的跟在秦驰身边,享受秦驰的照拂,他路铭嘉顶多算个同事。那一口郁气卡在喉口不上不下,烧得心里难受。

捅破窗户纸那天路铭嘉喝多了酒。小路公子洁身自好,甚少沾这些东西,散场时整个人醉得晕晕沉沉,脚步虚浮。

秦驰倒是一滴没进,只得带着他开车回了住处。


秦队——路铭嘉突然想起什么,迷迷糊糊地在秦驰走出房间前攥住了他的衣袖,我有一个问题。

怎么了?秦驰挑了挑眉。

我…如果喜欢上男人该怎么办?路铭嘉因醉酒口齿不清,说话都带上两分鼻音,听起来撒娇似的。他尾音拖长,犹犹豫豫却还是问了出来,怕是分不清现实与梦境。这个问题在心中存了太久,几乎要缠成死结,如今这一说,倒轻松了不少。

秦驰怔了怔,饶是迟钝如他也能够看出路铭嘉眼神中的热忱。那温度将秦驰的喉头灼伤,什么也说不出。

酒意熏然地上来,路铭嘉平日里不敢讲的不敢做的,像是找到了倾泻口,一股脑地涌出来。

…秦驰。路铭嘉眼角染上醉意,晕开一片薄霞色。他紧紧握着拳,憋了许久的秘密总算找到机会坦白,最后几个字咬碎在舌尖,只发出模糊的噎音,我说的是你,我喜欢的是你。

秦驰动作一滞,一鼓作气把他薅上床了才讷讷开口。路铭嘉,你年纪还小,分不清楚什么是喜欢。


这下路铭嘉完全清醒了,像是发烧时浇下一桶子冰水,从头到脚都冷得刺骨。

他又想起时常来支队看望秦驰的冯潇。

是啊,年纪小、拎不清,或许这才是秦驰的人生正轨,找一个足够相爱的女人,结婚生子。

想着想着,他眼眶酸胀,泪水虚化了视线。路铭嘉摇了摇头,喉结艰涩地滚动,鼻尖通红,像是孩童在路边堆起的小雪人。我说的是情侣间的那种喜欢,秦驰,我不小了。

你这是喝醉了,说浑话。秦驰抽两张纸塞给他擦眼泪,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路铭嘉抬手揉眼,极力克制住哽咽。秦驰极少在人前显出软弱姿态,所以他也不能。

可他却哭得像个小孩,他知道秦驰不信,不敢信,也不再解释,只沉默地低着头,偶尔发出抽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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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秦驰好像忘了那夜路铭嘉说的话,举止坦然得路铭嘉几乎以为是他自己的幻想。他有时会去秦驰家蹭饭,吃过之后也不提离开的事儿,自觉收拾碗筷进厨房。

秦驰家的电视基本等于摆设。警察的生活算不上有趣,成日里除了案子便是卷宗,即使有休息时间,他也不会花在这种事情上,只有路铭嘉和陈蕊偶尔会使用。

电影频道正在放送《爱在黎明破晓前》,美国青年杰西与法国学生赛琳娜在火车上相遇,游览城市,谈天说地,被许多文艺青年奉为爱情圣经。

路铭嘉擦干手,往嘴里塞了颗水果硬糖,在秦驰身坐下。他挽着裤腿,针尖扎进膝盖处,牙关紧咬。

路铭嘉觉得盯着人看太不礼貌,便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

余光还是忍不住瞟过去。


大段大段的对白听起来有些乏味,画面里杰西与赛琳娜正佯装打电话,将心迹一点点表露出来。

我喜欢我望向别处时,他望向我的目光。

赛琳娜说这句台词时,路铭嘉肩上一沉。

秦驰倚着他睡着了。

路铭嘉大气也不敢出,干坐了一会儿,小心翼翼起身,托着秦驰的脑袋把人慢慢放倒在沙发上。他的裤管仍然保持刚才抽积液时卷上去的状态,一截纤细却有力的小腿裸露在外,常年不见天日的皮肤很白。

路铭嘉定了定神,帮秦驰扔掉针管,理好裤子。他睡得很深,却不安稳,眉头是蹙着的,薄唇抿成一条线。

路铭嘉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指腹贴上秦驰的眉宇,抚平细小的皱褶。

两人间的距离只有十公分,也许更近,鼻尖堪堪相抵,呼吸秘密地纠缠。他可以嗅到秦驰身上干爽的沐浴露香,皮肤像是捕捉到了一星半点的微光,噌地一下燃起热度来。

路铭嘉下意识屏住呼吸,胸腔中的蝶悄然破茧,在喉头扑扇翅膀。似乎是甜味让他口干舌燥,他局促地用舌尖顶了顶那颗尚未完全融化的糖果,不自觉吞咽唾液。

他俯身贴上秦驰的唇,轻得像一个极易破碎的梦。


于是这个午后的印象在路铭嘉脑海中具象化了。

他的脸是热的,背是汗湿的,心情是柠檬味的。

秦驰的头发是短而扎手的,嘴唇是梅子色的,呼吸是薄荷香的。

说话不留情面的秦驰,吻起来也是柔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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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入冬后,空气中的刺骨寒意似乎可以渗进血液。陈蕊念大学后便留起了长发,披散下来落进颈窝,女孩儿戴着茸茸的耳罩,朝掌心呵口热气,搓了搓微微泛红的指尖。

没有人能够逃得脱时间。时钟敲响最后一声,油灯枯尽,路边繁盛的海棠好像许多个春天都不曾开过了。

路铭嘉白了头,升了官,孑然一身,变得那样顽固不堪又执迷不悟,成长得成熟独立又稳重寡言。

后来西关支队也招进几位新鲜血液,只是谁都不敢打听白头少帅的故事,也不曾见他与异性有过亲密举止。

许多事情都变了,又都没变。


晚饭还是在那间有蒜蓉面包的餐厅吃的,陈蕊又想起她的哥哥,想起嘴硬心软的秦驰。人的味蕾记忆比文字、图像、声音更加深刻,舌尖尝到特定的味道,尘封的往事就缓缓苏醒。

雪花与林立高楼娇柔地缠绵,纷纷扬扬地下着,她用鞋尖描绘起地砖纹路,蹦蹦跳跳,垂落的羊毛围巾小猫尾巴般摇晃。路铭嘉跟在她身后慢慢走,不急着回家,路灯下映衬着两人拉长的影子,偶尔有车与行人匆匆而过,悲伤也成了享受。

城市坠落了大半,嘈杂与喧闹像是从地底钻上来,渴望温暖的人们步履恍惚,争先恐后跳入深渊,对结束能够当作救赎深信不疑。


路铭嘉却不然。

他仍热忱地相信,秦驰正在另一个世界的什么地方等着他,还像记忆中一样不善言辞,还会像他喝醉的那夜一般触摸他鼻梁上的小痣。

他会后悔,可他不会从头来过。


陈蕊这个小丫头通透得很,不会像其他人在路铭嘉面前那样,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名字当作雷区越过去。秦驰为她拨开云雾,像一条盛满了黑暗的影子,让她得以在阳光下生活。

路铭嘉,陈蕊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抬眼望他,秦驰遗留下的东西,是活着的我和你。


去秦驰的坟上献一束花后,路铭嘉把她送回了学校。

秦浩一直没有去办秦驰的遗产继承手续,对路铭嘉隔三差五去打理房子的举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年纪大了,不想再管年轻人之间那些事。

年复一年,南飞的候鸟迁徙数次,清冷的雪落了又化,但都市仍旧是原来的样子,南极的冰川也尚未消失,沙漠里还会卷起风沙。

击锤老了许多,精神倒是一直很好,每天依然会趴在玄关处等秦驰下班回家,只是再也没等到过了。

一切的一切,都成了路铭嘉执意等待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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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驰家的冰箱里什么也没有。他办起案来完全没有作息规律,一个月里有二十五、六天都不着家,七·一四案后更是不要命了,全然不顾脑子里尚未取出的弹片。即使多了陈蕊这个小跟班儿,秦驰也鲜少做饭,总要到深更半夜才回家。

除了床铺有长时间睡眠的凹陷、洗碗池里孤零零的碗和喘气儿的击锤之外,这个家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生活痕迹。

带击锤出门散步时,路铭嘉在楼下的商店买了酒。老板是个热心肠的,见他眼熟便搭腔,指着他鬓边斑白的碎发问,是不是最近工作太操劳,年轻人要多注意身体,路铭嘉只是笑笑,没接话。

结账要经过香烟展示柜,路铭嘉又买了一包秦驰常抽的红塔山。男人间的友谊多少都有点在酒桌上喝出来的意思,失忆后的秦驰与以往左右逢源的形象大相径庭,偶尔他还会接受别人递来的烟,酒却是一滴也不沾了。

酒喝多了,拿枪的手就没那么稳了。


路铭嘉屈膝坐在沙发边的地毯上,齿轮摩擦出声响,一束蓝色的热意拂上手背,他拢着火点燃了烟卷。

哎秦队,你为什么想当警察?

问这句话时,他们刚刚结束一桩案子。老式居民楼楼道窄小,昏黄的路灯透过镂空设计的石窗落进来,破碎的光斑映在秦驰脸上,一半阴影,一半光亮。

两人在路边摊买点乱七八糟的小吃随意打发了晚饭,便钻进车里落锁收工。秦驰抽烟多数是用来提神,他垂着眼,烟嘴夹在指间,眉目里是从不在工作时间表露的疲态。

那点子火随着呼吸明明灭灭,烟雾从薄薄的唇间逸出来,带着尼古丁与焦油燃烧的味道,模糊了神情,温柔地缓缓下沉,最后四散开融进黑暗,顺着那一线缝隙逃到车外面去了。

秦驰不爱这味道,呛鼻,苦而涩,像一场肆意的沙尘暴,却让人格外清醒。

为什么啊?他自言自语似的重复这个问题,屈指抖落半截烟灰,眯起眼吐出一声叹息般的轻笑。以前到底是为什么我也想不起来了,现在是为了真相。

为了一个需要给死去的弟兄、给活着的人的交代。


最后那一点星火烫了指尖,路铭嘉这才回过神,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中。

他环着膝,仿若婴儿在母体中自我保护的蜷缩姿态。

他在颤抖,鼻腔发酸,呼吸像潮湿的海,沾染隐秘的哭声,衣服攥成了湿漉漉的一团。

一滴热泪从眼眶中淌落,路铭嘉连忙伸手用掌根揩掉,泪腺却因为这个动作而不受控制。

四年前那个雨夜该流的眼泪似乎封存在一口永不见天日的枯井中,现时现地才如潮水般涌出来。厚重的感情如山压顶般袭来,他手脚僵硬,任凭无数根尖锐的针细细密密直刺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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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念是一种病,我想我难被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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